Tuesday, November 16, 2010

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



缘分,是奇妙的。人与人之间讲缘分,人和一座城市的缘分,我想也很重要吧。

我一直相信我和缅甸是有缘的。这该怎么说呢?在还没出发到缅甸前,我在人海茫茫的网络世界里,误打误撞地找到了idj6,一个在无名部落格里,写下对仰光满满思念之情的退休记者。idj6的少年时期,正是仰光排华的黑暗期,他被迫离开仰光,到台湾升学,最后在那里落地生根。而他的部分家人却还留在仰光,于是他的一颗心一直紧系故乡。仰光,就和青春一样,永远是最美好,最珍贵,最教人怀念的。

他对仰光的描写,总是那么深刻而细腻。我对仰光最初的印象,就是建立在这些文字上。然而在现实中,大家对仰光的认知,也许有很大的落差。仰光日以继夜被主流媒体以“腐败和落后”等负面字眼轰炸:腐败的军政府、被打压的民主、封闭落后的国家、世界穷国等等。我出发前,仰光还爆发了最大型的僧侣示威活动,新闻画面上,混在人群中的日本记者倒下了,在军人的枪管下,丧失了性命。世界各地的人们那么震惊,那么愤怒。这就是仰光。可是这真的是仰光吗?

仰光市中心,拥挤,繁忙,当年蓬勃的气势还保留了几分。这里曾是东南亚最繁荣的城市,60年代还享有东南亚伦敦的称号。英国殖民政府留下的英式建筑屹立在市中心,连城市规划系统,全都沿用至今。换言之,仰光一直保留着最繁华时期留下的格局,只是当年的繁华景象,已经一去不复返。堂皇的建筑,多年未经粉刷,墙面都已斑驳破损,整座城市,也因此显得更沧桑。在车子里,老先生给我解说:“那是当年最好的百货商场,所有英国欧洲最新的货品,都可以在这里买到,转角的是银行….”如今, 这些英式大楼全都丢空了,人们在大楼外摆地摊,兜售衣服鞋袜、杂货、杂志书本等,叫卖声不断,为这失落的城市,带来了另一种活力。

一座城市的生命力,与其繁华程度,有时并没直接关系。新加坡繁华先进,但我总觉得那里的人们活得那样乏力。缅甸虽然贫穷落后,但是整座城市处处都展现着旺盛的生命力,像初春枝桠上的朵朵花蕾,那么饱满,全心全意等待绽放。

仰光是一座没有连锁快餐店的城市,可路边小食档口却多得数不完。缅甸受国际经济制裁,但是国内农耕、渔产丰盛,人民三餐简单却饱足。城市里住着肤色不同的人们,但大家却说着同样的语言,作相同的打扮,和谐地相处。我挂着相机独自在街头闲逛时,人们毫不吝啬地对我展开灿烂的笑脸。在独立日的那个下午,当外界媒体不断猜测从仰光到曼德勒是否会爆发示威游行时,在仰光市区,男人与小孩,把因公假而关闭的路段,变成了藤球场,一起踢藤球玩乐,围观的群众则热情地帮忙打气,气氛欢乐。那一刻,我开始有些了解idj6所描绘的仰光了。

还有一个晚上,丽莎婆婆陪我在仰光街上漫步。缅甸常年供电不足,有人戏称“缅甸”即是免电”的意思。天黑以后,整座城市都显得昏昏暗暗的。我们并肩走过仰光的唐人街——广东大街和福建街,丽莎婆婆回忆:“以前这里到处都是华人,你看那些会馆都还在。最多是广东人,他们来得早,经济能力最强,排华时都走得七七八八了。”街道左右两旁的建筑,还挂着会馆和武馆的招牌,如今物换星移,人去楼空,很多会馆变成了摆放祖先灵牌的地方。我试着想像那个热闹的唐人街,会是什么模样?晚餐过后,会馆和武馆里一定有很多男人聚集习武或开会,而在屋外的五脚基,妇女和老人在乘凉聊天,小孩在嬉戏。只是在这个寂静的夜里,唐人街的孤寂却无所遁形。

一月的仰光天气宜人,夜里更是凉快自在。晚上适合散步,更适合乘坐三轮车兜风。仰光的三轮车和这里的不一样,更简陋一些,座位小小的,坐在上面就像坐在自行车后座的感觉。告别仰光的最后一个晚上,我又坐上了三轮车。我抬头望向漆黑夜空中闪烁的星星,凉风拂过我的脸,年轻的三轮车夫一直和我聊天,说着的是我听不懂的缅甸话。不过一切还是那么令人愉快的。

每个人眼中的仰光,也许都不一样。我看见的仰光,像一个历尽沧桑后回归平静生活的老人,他那祥和的面容上,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,洞悉世事,却冷眼静观。仰光曾经是光芒四射的。如今的她像一颗混杂在沙砾中的宝石,也许要经历一场大风雨,洗去所有尘埃,才能再次发光。

而我,对这座城市的喜欢,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。

1 comment:

  1. 看了这篇文章,我也想要到缅甸去走走了~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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